JackleM

小甜饼【ooc预警】

展九九九九:

  他说他被怨鬼缠身,终日不能寐。
  【一】
  “丞相……丞相?”
  他总能听到有人唤他,像是在什么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他坐在高椅上,脚下无数尸骸头颅,他低头看下去的时候,耳边好像有个人问他。
  “丞相可心喜?”
  面前再无什么奇怪幻像。
  曹操猛地掀了被子,从榻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门外便有仆侍上前三步,端着热水候着,直到他慢慢缓过神来,才呈上去,此时热水已成温水,入喉尚有暖意。
  侍从跪在地上,等待半晌,才道:“丞相,荀大人,卒了”
  曹操闻言才低头看他。
  “是哪个荀大人?”
  “是……”
  还未答话,曹操就犹自说了句。
  “孤知道了。”
  他有点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夜里了。
  眼前一层阴翳。
  曹操甚至看不清面前跪着的人的脑袋还在不在他的颈子上。
  大抵是不该留的吧。
  曹操笑着拍打着那人的头,笑道:“家中可有妻儿?”
  “回,回丞相,家有妪妇孩童。”
  那人股间打颤,声音哆哆嗦嗦却还要强撑着不在丞相面前失态。
  曹操眯着眼,手掌拍打变为了指尖点那人头芯。
  “不如这样吧,你把你老母亲和妻儿都接到许都来,孤帮你养着,如何?”
  那侍从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眼睛瞪得溜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却在看到曹操带笑意的双目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丞相!丞相求你饶了我吧丞相!”
  “丞——”
  利刃没进皮肉的声音。
  那侍从倒在地上,眼睛仍然瞪得圆滚。
  守卫走进来把尸体拖走,用水将血迹冲洗掉,换了曹操榻前的毡子。
  “惶恐什么呢,生来没享福的命。”
  曹操坐在榻上,右脚踩了踩脚底下的毛皮毡子,发出闷响声,自顾自嘿嘿一笑。
  蓦地冲殿外大声道: “孤与文若相识二十余载,今孤失文若,如丧良师,折益友,伤股肱,呜呼哀哉。”
  言辞悲恸,听闻之人无不唏嘘叹婉。
  【二】
  “丞相,你安寝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吾来寻文若。”
  周围尽是虚幻的白光,荀彧盘膝坐在茶台边,收袖酌泉水,他此刻须发尚未白,竟是二十几岁意气风发的时候,谦恭却不显卑,万事淡然处之的韵调让曹操都生出一丝恍然。
  曹操笑着接过荀彧递来的茶,咂了一口。
  “文若这里有酒么?”
  “饮茶修养心性,丞相细品足以媲美名酒杜康。”荀彧拿起茶壶,又往曹操茶杯里添了一点。
  “清茶烹煮,如何比得上烈酒入喉啊?”
  “那么荀彧忠心,也难企霸业权势,丞相是想这么说么?”
  荀彧盯着面前的曹操,曹操有一瞬间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幻觉,面前这个人就是还未死,还有温热的呼吸和跳动的脉搏。
  曹操愣了好久,终是缓过神来,低头用指头弹了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正如你所说的。”
  他过了好久才抬头,面前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
  消失了。
  【三】
  所有人都发现最近丞相的精神气挺足,不似从前般嗜睡,就是经常被侍从婢子看到丞相对着墙角或是身旁空无一物的蒲团说话。时而大笑时而激辩时而与空桌对饮。
  可他的思绪仍旧缜密,下令仍旧果决,更是多了几分思量,不像什么中邪或是奇症。众人也就不再担心。
  “文若看,如今刘备势头正盛,夏侯渊已死,是否应返回汉中。”
  “此事应为丞相自己决断,臣下自是全力跟随丞相。”
  “汉中此地重要,应尽力守住,万不能有失。”曹操看着站在一旁的荀彧,弯了眼睛,“那便用孤这残命放手一搏。”
  不知道那荀彧是否能看清面前的人,那是何等英雄人物,大概是志在千里那样的鸿鹄,却被二三十个年头磨出了老态的疲倦样子。
  但他胸中之志从未改变,荀彧想着,那自己就应当忠心至最后一刻,至死不休。
  【四】
  汉中一役中,魏军终是败了,粮道被断,已无再坚持下去的必要。
  “文若,你后悔么?后悔跟随我,后悔跟随这样奸佞之徒啊?”回长安的路上,曹操已显出疲态,却不让人觉得他是战败后的狼狈,他的腰板仍是挺直的,眼睛仍然时常眯起,透出笑意或是什么人看不懂的东西。
  “臣不悔。”
  荀彧站在他面前,抬头看骑在马上的曹操,拱手弓腰:“臣不悔。”
  曹操愣住,手下意识的扯缰绳,马在嘶鸣中仍向前走了几步,带着曹操穿过了虚影似的荀彧。
  “丞相,臣,从未后悔。”
  曹操勒马转身,哈哈大笑起来。
  荀彧应该是听到了那句末尾的话。
  “能遇文若,是吾此生之幸事。”
  【五】
  建安二十五年
  曹操病逝于洛阳,举国同悲。
  他只道自己是成了魂灵了。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索道上,他突然想去许昌看一看,要知道人一旦逝去了,对生前的愿望突然就没有那么强烈了,他这些日子游荡在这些个地方,险些忘了自己生前执着什么。却仍记得什么人曾居于许昌。
  他寻了好久,在郊野处一棵梧桐树下找到了那人。
  那人站在那儿不知等谁。
  他想靠立近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吾之幸事。
  荀彧见了他,竟突然弯起眼睛来。
  “你如今不是丞相了。”
  他点头,也笑着看树下人。
  “那,曹孟德,我心寄于此地。”
  “我知道。”他笑意更甚。
  “吾心寄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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